往事不要再提
这是一个故事，只是一个故事。——题记往事不要再提骑墙公子01所有的故事，可以发生在春天，也可以发生在夏天，或者秋天，或者冬天，但只有夏天最能动人。??夏天是一个液体充盈的季节，比如雨水，比如汗水，比如校园离别季的泪水。??在小木的世界里，液体充盈的季节应该是春天，花草生长，动物发情。所以他坚持认为故事的起点应该是在春天。??如果愿意，我可以搬出百十种古籍来反驳他，但我不是故事的主人公，我不管春夏秋冬，只管听，只管陪他唏嘘。??小木的故事主题恒定，男欢女爱，故事的结局也恒定，男不欢女不爱。??小木对于这个结论很不满意。他抛给我一个俗得要命的论断，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我问，小青已经跟别人天长地久，你真就能沉醉于曾经拥有？??小木沉思了三点五秒，反问，我算有过曾经拥有吗？02这两天，国足在自己办的中国杯上被打成筛子，小木痛心疾首，第不知道多少次发誓不再看国足。??关于国足的问题应该已经讨论了几十年，与MH370一样无解。?回头再看，2002年真是国足最好的一年，输巴西才四个，现在随便输谁都可以四个以上。??四年一次的世界杯像女人的月经，每次来时，身为球迷就会各种不适，哪哪都不舒服。2002年，所有球迷都怀孕了，唯一一次不用感受痛经的困惑。??那一年夏天，我和小木第一次看足球，第一次感觉二十二个人抢一个球是一件很伟大的事，第一次看到小木看小青的目光，柔暖，细腻，暧昧，淫荡。03那年，一部叫《青蛇》的电影突然火起来，像《大话西游》一样，带着后现代的解构与重读。?我们四个人一起在一条街的一家棋牌馆里看的，棋牌馆可以不打牌，只租影碟看。我看不懂，影子和小青也觉得不好，她们一致认为《新白娘子传奇》才是经典。只有小木觉得好，他觉得张曼玉很好看，特别是扭屁股的样子。?跟影子相比，小青就是小青，影子就是白素贞。??这是小青自己说的。她说我是许仙，影子是白娘子，自己是小青，三个人一台戏。我纠正她，三个女人才一台戏。她说，反正许仙也是男扮女装。??我问过小青，那小木是谁？??小青说，不知道，难道是法海？??我把这些告诉小木时，小木很沮丧。他说，在《青蛇》里，小青不只喜欢许仙，还睡了许仙。??我问他，在李碧华笔下，小青不还勾引了法海，只是法海不为所动而已，你能做到？小木说，我不能，我不用她勾引就已经动了。??我说，所以我们这个版本不是电影版的《青蛇》，应该是电视剧版的，我充其量就是个女扮男装的角，一不小心就会摆出兰花指。??小木深以为然。只是，他可能连《新白娘子传奇》也没看完，误以为小青最后是被法海的钵盂收走了，每次食堂吃饭都把饭盒拿得高高，摆好造型喊道，妖精，哪里逃。??我没有纠正他。04那个夏天，花开荼蘼，直到毕业季来袭，小青仍未被法海收服。??小木在我离开厦门的前一天晚上，烂醉了一次，说了很多胡话，比如小青有什么了不起，要胸没胸，要脸没脸，比如爱情有什么了不起，老子不稀罕，等等。??我忍着巨大的恶心，排山倒海的恶心，端着脸盆让他吐。小木呕得撕心裂肺，抬起脸时，眼睛都是泪，人中都是鼻涕，嘴角挂着韭菜叶，冲我咧嘴一笑，说，哥，把小青让给我吧。??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清醒着，或者我知道他清醒着，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清醒着。??前一天晚上，小青也烂醉了一次。烂醉的小青并没让我端脸盆，只是坐在白城的沙滩上不肯回宿舍。影子一个人拖不动她，就叫我去了。我到的时候，小青正呢喃，姐，你把他让给我好吗？??我没问他是谁。?盛夏的海风潮湿闷热，吹在身上粘粘乎乎，许多故事被吹得像要化了的棉花糖，甜还是甜，但已一团糟糕。?052006年，夏，世界杯，齐达内用头顶了马特拉齐。??我收到小木寄来的一张影碟，我以为是黄片，却是徐克导演的《青蛇》。王祖贤演白蛇，张曼玉演青蛇，赵文卓演法海，不记得谁演许仙。??我并不喜欢这个对比，因为我被比为许仙，而许仙在我的印象里永远都是叶童的样子，永远都是眉头一皱两手一拍就要开始唱歌，摇头晃脑，悔不当初。?那时流行互发短信，手机煲电话粥差不多是情侣之间干的事。我与小木之间的交流也是短信来短信往。我从零零碎碎的信息中，知道他当了老板，知道他仍旧单身。?他没说跟小青后来还有没有故事。我也没问。?影子与小青也断了联系。我猜测，女人对于感情的占有欲大概比男人要强，大约是，男人如手足，闺蜜如衣服。不谈小青，成了我们之间的默契。??我收到影碟时，世界杯已经结束了。我偶尔会猜测小木在哪个酒吧泡着，旁边跟着哪个女孩，或者哪几个女孩。我偶尔会想，这小子会不会也这样想我。??我于是给他发了信息，齐达内顶了马特拉齐。??小木回，那又怎样？??我说，你竟然给我寄文艺片。??小木说，是《青蛇》。??小木向来懒到发短信都不加标点符号，看他的短信就像读没有句读的竖排版古文。?那次，他给青蛇加了书名号。062010年，夏，南非世界杯。?那一届世界杯平淡无奇，印象深一点的只有夏奇拉唱的主题曲。后来，唱歌的夏奇拉嫁给了踢足球的皮克。??没有国足，没有青春，没有小木的世界杯，于我如浮云。看下去的动力，第一源自不看没谈资的紧迫感，第二源自每天坚持买彩票，第三源自对2002年那届世界杯的无限怀念。??我把这三点动力发给小木。小木竟然出现在了我的城市，约我一起看决赛，在一个记不起名字的酒吧。??我破例喝了一罐喜力，小木破例喝了超过半箱。我记得后来西班牙赢了，但过程全无印象。也记得小木的话少了，少之又少，除了喊射，其他就是说干了。??走出酒吧，小木扶着一棵树吐了。起初吐得很含蓄，含蓄得吐完还会记得伸手捋一下头发，摆着手说我没事。?我说，没事就好。?小木说，没事，没事。??男人之间要掏心掏肺，就要先喝醉。喝醉就吐了，吐了气管食道就会张大，通往心和肺的道路就会变宽阔。??小木说完没事，又哇哇吐了几口，这次来不及控制表情，就露出了2002年的模样，只是嘴角由花生皮代替了韭菜叶。??小木说他给我寄那张影碟时，以为已经拿下小青了。就在影碟寄出的前一天晚上，小青像对法海一样，也那样对他。小木说，人生多少美好，也比不上那晚的美好。他反复说，比不上。??我说难怪你连标点符号都会用了。??小木说他那段日子不只会用标点符号，甚至变成了诗人，每条短信都可以含情脉脉，每一声晚安都可以柔情万种。??小木说，那时我只是要告诉你，我已经把青蛇关在括号里了。??我说，恭喜。??小木说，恭喜个鸟，我忘了那是个书名号，小青最终只能关在我以后写的书里。07有些爱情是爱情，有些爱情是激情，有些爱情是一夜情。??小木说，在他看来跟小青的爱情是爱情，但在小青看来，最多就是一夜情。??毕业后，小木和小青去了同一个城市，多少有了相依为命的感觉。小木发挥了狗皮膏药的特长，逢人就说小青是他女朋友，算是撒尿做了记号。??小青不确认，也不否认，对小木始终保持爱理不理的状态，只在职场遇到挫折时才找小木诉苦。小木总是一句，不行就辞职，我养你。小青就用白眼剜他。多剜几次，白眼深处多少有了几丝暧昧。??小木误以为这几丝暧昧就是爱情，于是放松了警惕。大约就在小木放松警惕的那段时间里，小青又受了一次情伤，被一个白白净净的斯文眼镜男甩了。??然后，就是老套的故事情节。小木安慰小青，一不小心安慰到床上去了。?我想象不出来受了情伤的小青怎么还有心情演出青蛇戏法海的戏码，也可能是小木编的。但我笃信酒后吐真言，加上小木嘴角的花生皮，和花生皮背后的惨笑，又不容置疑。??小木不肯描述那一夜的情景，只说，那是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再问，他就唱，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那一夜，我伤害了你……忘词后，转而唱，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卖……都持续不了几句。??我说，你应该唱，嘿嘿嘿，嘿嘿嘿，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烟……??小木悠悠说，操，我们最终演的不是《新白娘子传奇》，也不是李《青蛇》。082014年，夏，巴西世界杯。?我和小木的联系仍旧断断续续，他突然出现我不意外，他杳无音信我也习以为常。年岁渐长，除了对过往的记忆会加深，其他都在渐渐淡去。见与不见，我都在这里。?大约八月，世界杯结束不久，小木来过一次。?他已经从喝啤酒改到喝咖啡，现在改到喝茶。他说最近在读《金刚经》，想要戒了一切杂念。我笑他装，真读懂了，应该把全部身家拿出来做公益。他说那我读的可能是《心经》，可以渡一切苦厄。?我问他是否还法海附身，还回味着青蛇的挑逗。?小木没有回答，只说，前一阵我见过她一次，和她老公，又是一个斯斯文文的男人。有点许仙的样子，不是叶童那一版的，是青蛇那一版的。?小木说，操，《青蛇》里的许仙是个负心汉。09窗外突然下起雨，依稀有雷声。小木似乎仍沉浸在天长地久与曾经拥有的情愫漩涡中。?我问，这届世界杯你还看吗？小木说看。我问看什么。小木说看过去，看那种液体充盈的感觉，看看会不会有泪点。?我问，所以你承认故事的起点是在夏天？?小木盯着窗外的雨，眼睛陡然明亮起来，一连说了三个其实。其实是你的故事发生在夏天，其实你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其实你并不是男扮女装的许仙。?我没有争辩。我曾经回忆起小青看我的眼神，跟小木看她的眼神一样。我却记不清我当时回馈的眼神，是否也有混沌不清的留白。?只是，无论哪一个版本的故事，小青和许仙都没有结局。?如是，无论哪一个故事，终究都只是故事。经历着的人纠结，经历过的人慢慢地遗憾，追忆，放下，淡去。?我弄不清自己是经历者还是旁观者。10再往下聊，小木就只摆摆手，以五音不全的歌声代替回答——?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李宗盛/林忆莲：当爱已成往事 00:00 04:37 后退15秒 倍速 快进15秒 法边馀墨听法律人讲故事微信公众号ID ： fabianyumo
